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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事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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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事結

敏貴嬪經這幾年,隱約是知道自家姑母不願再沾手這些權利之事。否則,貴妃也不致事事都不給她面子,只在過分的時候才肯住手。例如上回“堵嘴”的事。

這麽一想,她就委屈起來,和太後哭訴道:“您不知道她有多囂張,就是皇後都壓不住她。雖說您和表哥只給了她協理的權利,現在要問起奴才們來,誰不怕她、巴結她、聽她的?哪怕她和皇後一起下令,那些媚骨的奴才都只聽她的!”

“不說上回她大庭廣眾之下就來堵我一個貴嬪的嘴,就是這次的事兒,皇後娘娘說要審,吩咐侍衛的話侍衛不聽,她更是直接撂了一句‘您就歇了罷’,再這樣下去,上下尊卑,豈不全亂了套!您說是不是!?”

敏貴嬪的話太後不置可否,只是手上撚珠的動作一頓,又念了一卷《妙法蓮華經》後方睜眼喚:“蓉蘭。”

太後身邊兒的孫嬤嬤顯於紗簾之前,她先給敏貴嬪欠了欠身:“老奴怠慢了。”說的是遲遲沒上茶點的事。接著讓兩個小宮女上前,一個扶了太後,一個扶了陪太後跪著的敏貴嬪,服侍二人去外廳就座。

自有端茶捧盞的宮女奉上熱茶及一碟糯綠的千層糕。

“老奴命人加了貴嬪最愛吃的青梅,您嘗嘗看。”孫嬤嬤慈和地笑道。

主子的這個侄女為人雖不夠聰慧,又愛拈酸吃醋,頤指氣使,但總算不是什麽大奸大惡之人,也就為這點兒,再加上血脈相連的情分,太後還肯看顧她。否則仗著相府千金和太後侄女的身份,再是個機敏的,難保不會真把皇上的後宮給翻了天啰。

侄女再親,可親不過兒子。

“謝謝孫嬤嬤。”敏貴嬪真心實意地燦笑道,拈了一塊兒千層糕來吃。

她小時候常在皇宮裏進出,孫嬤嬤待她一直是極好的,且服侍姑母又很周到。她雖沒多少心眼兒,脾性又大,對自己好的人多少能分辨的出來。

“不謝不謝,這一眨眼啊,連貴嬪都有了孩子。老奴還記得您當年的樣子呢……”孫嬤嬤比了個身高,和藹地笑著話起了家常,“長的玉雪可愛,人見了都想去抱一抱。”

這一碟糕點一席話,就教敏貴嬪把方才想說的話都給丟到了腦後,糊裏糊塗地配合孫嬤嬤憶起當年來。太後呷著茶,偶爾插上一二句,氣氛倒也和樂融融。

“啟稟太後,壽王爺在門外候著想向您請安——”宮女踟躕了一會兒,方鼓足勇氣上前打擾這和樂的氣氛。她忐忑地看了敏貴嬪一眼。

“去傳。”

敏貴嬪唇上的笑容一消,驟然間想起本想和太後告狀的事。她嘟嘴撒嬌般地看向太後:“姑母……”一副不舍得的樣子。

其實按大元朝的規矩,她和壽王共同在場也不是不合理,如那回壽王在大庭廣眾之下邀碧桃品茗賞景,只要不是私下有齟齬,算不上不合規矩。

太後將茶盞往幾上一擱,發出清脆地響聲,她緩緩道:“你說的事,我不會不管。今日就先回去罷。”

“果真?”敏貴嬪大喜,她還以為這一趟算是白走了呢,竟能得了姑母的應承。她眉飛色舞地站起來,給太後全了禮數,語氣輕快:“那侄女兒就先退下了。”

臨行前她又覷了幾眼太後,生怕她突然又反悔了去,因而步子退的疾。走到檐廊裏時,曳地紗裙,一下教她踩在腳底,她踉蹌了一下,耳邊不知怎地傳來男人低聲地嗤笑。

她一聽就知道是誰。

壽王爺那就是個混世魔王,雖然他也是自己的表哥,但卻喜歡看自己被捉弄地狼狽不堪地樣子,不,或者說是他喜歡看所有人被他捉弄的反應,不單是自己一個。

而每當這時,威嚴卻溫柔(與壽王相比)地皇上表哥就讓她格外心動。

“哼。”她扶著汝言的手,連頭都沒擡一下。

要不是他也是姑母的親生兒子,且又極得寵愛,她是真想尋個理由叫皇上表哥砍了他。小時候可沒少被他捉弄地憤恨、咬牙。

“聽說貴嬪自生了六皇子,臉上就生了褪不了的黑斑。難怪連走路都低著頭,是怕人看見罷。”壽王用恍然大悟地口吻道。

“你!”敏貴嬪憤而轉身。

“胡備,把本王讓人找的雪花膏拿來,”壽王隨意地吩咐了一句,“給敏貴嬪祛斑用。”

還不待敏貴嬪滿頭疑惑,把這古怪的示好問清楚,他人一閃身,已經進了房間。

太後自是聽到了外面一番動靜,見他走進來,不免慈祥笑道:“你啊——”這東西本是她讓兒子去尋的,沒想到他不呈給自己,反倒用這方法直接送了人。

恐怕自己這個侄女,又要疑神疑鬼地懷疑這東西裏有沒有摻了別的東西罷。礙於舊日的經驗,有好物而不得用。

自己兒子真是……

“母後。”壽王沒行禮,自在地坐到位置上,拿了個蘋果開咬,間或含糊道,“您交給兒子辦的事,兒子可是辦成了。”指的是給敏貴嬪找藥。

“哦?”太後即使年逾半百,那一雙眼睛絲毫沒有渾濁之色,依稀可以看出當年的風采,只是更多了一絲沈澱地安寧。她慢悠悠地道,“這件事算你過了,那另一件呢?”

壽王的臉頓時成了苦瓜,一副被蘋果酸倒了牙的樣子:“那件事不成。”

“你不是最喜歡尋根究底?母後給你尋的這差事,總比你皇兄給你找的要好。”太後挪揄。

“太纏人了,牛皮糖一樣,兒子甩不脫她。進宮她也要跟著。”壽王頭一回丟開了優雅地形象,煩躁地抓抓頭發,“事情又沒有進展。”

“那是你不夠細心……”太後語頓,“等事結了,就不用你甩脫了……”

壽王怔了怔,他雖然一向不把人命當回事,不過這女人雖然煩了點,那天真爛漫的樣子還真有點讓他不忍心。話說回來,自己近來是愈發容易心軟了。

“怎麽了?”

“沒事。”他也不過頓了一刻,重新掛上懶散地笑,“母後的吩咐,孩兒焉敢不從。”

“貧嘴。”太後樂了。

“母後要沒別的事,兒子就先告退了?”等把蘋果吃剩下一個果核,他看母後又塌下了眼皮,手中佛珠撚動,仿佛在思慮什麽。便先提道。

太後擡眼看了看他,語出突然地問道:“你覺得,貴妃如何?”

壽王心裏一驚,起身的動作緩了緩,疑惑地問:“哪方面如何?”

“映月(敏貴嬪)今天和哀家講了貴妃的事。不管是打理宮務還是教導皇子,她都不錯。不過,不給人情面,行事追求一擊必中,尚且缺乏磨礪、耐心啊。”太後語氣雖然隨意,但從她的自稱上可以看出,她是有心想找人問,“本來哀家是想,等事結了,就讓她——現在倒有些猶豫了。”

至於貴妃霸占皇帝的事,太後反而不覺得這是壞事。要是皇嗣都從一個女人肚子裏蹦出來,無論是爭權奪位還是朝政動蕩,都不容易有。能省不少心啊。

她又不是不能生育。

壽王心神松了松,有:“討論小皇嫂,母後不該找皇兄嗎?”

太後橫他一眼:“你皇兄心裏想的我還能不知道?”

“小皇嫂沒耐心,不是還有皇兄在。”壽王毫無避忌地伸了個懶腰,笑笑,“或者有比她好的,母後換個人選就是了。”他起身。

太後嘆了口氣:“罷了罷了,也許那事是子虛烏有呢。還是你先查著罷。”

“兒遵命。”壽王眨了眨眼——

“娘。”碧桃才一進屋,就有一個稚氣的小人兒撲上來抱住她的腿。

“怎麽了?”突然這麽粘人。此刻碧桃臉上的沈重和厲色盡褪,只眉宇間有一絲疲憊掠過。她揉了揉小承景的腦袋。

“奉紫姐姐說娘被人撞到了,妹妹會出事。”小家夥眼裏一片晶瑩。

“男兒有淚不輕彈。”皇帝從碧桃身後轉出,沈了聲道,“身為皇子,如何能人雲亦雲,輕易相信饒舌的奴才所說的話。”

小承景難得的沒有變回嚴肅正色,而是別過臉不看他父皇,繼續泫然欲泣地看著娘親。

這等耍賴地性子倒是和碧桃如出一轍。皇帝雖然不悅,不過到底心軟了,兒子年幼,又一向依賴他娘親,乍然聽見這話,難免驚慌害怕。

“娘沒被撞到,妹妹也沒事。”碧桃拉起兒子的小手,邊走邊道,“你父皇說的對。你要是哭出來,就真的太沒出息了。”

走在後面的皇帝聽了哭笑不得,他是這麽說的嗎?

“哦。”小承景乖乖地應了聲。

“你當哥哥的,要給妹妹做個好榜樣。”

“嗯!”

學堂裏的大道理承景已經聽的夠多了,碧桃也會在日常點滴中教他,但都是往淺顯易懂的方向上說。當然,也是因為她學不來古人那一套之乎者也。

“薛姐姐!”

碧桃看著站在自己宮裏的小公主,略有愕然:“阿笙?”

小公主摸摸鼻子,可愛地笑起來:“他來給太後請安,我就來找小承景玩啦。”慈寧宮她也去過一次,無論是太後還是宮裏的擺設,都透露以人莊重嚴肅的感覺,讓她渾身不自在。

所以她一聽進宮,就決定來她相熟地翊坤宮等壽王。

碧桃回身看了看皇帝,估計是剛剛團團光顧著擔心自己的事,忘了和她說這個,不過小公主的身份畢竟特殊。她見皇帝點頭,方笑道:“正好我今天累的很了,就麻煩你陪承景玩了。”

“既然是玩兒,怎麽會麻煩。”小公主笑嘻嘻地拍著胸脯道,“這個我最會啦,薛姐姐就放心的交給我罷。”

“承景?”碧桃低頭詢問小家夥的意見。在外人面前,她都是按正式的叫法。

小家夥戀戀不舍地放開她:“娘去休息。”

“真乖。”碧桃笑起來,要不是不能彎腰,她早就狠親兒子一口了。

皇帝本來跟著碧桃回來是擔心她身子仍舊不適,如今見有小公主在,倒不好陪她一起去臥室裏歇著。他沈吟著道:“後面的事朕去處理。”

“嗯。”許是想著可以休息了,她倦色更顯,懨懨地回了話。

礙於外人在場,皇帝沒再多說什麽,轉身出了翊坤宮。

謀害皇嗣卻只廢了一雙腿,他覺得遠遠不夠。但碧桃腹中的孩兒無恙,倘若立即取其性命,恐怕在看過那樣一場“表演”後,宮裏就要流傳出貴妃手段狠毒的流言了。

如今到底性命尚存,旁人會被震攝住,卻不會多說。

“趙忠信,”皇帝坐在轎攆上一番思忖後,喚來近身內侍,“把人送回去,按實說是因她沖撞貴妃之故。但貴妃念在她平日恪守宮規,做下這事時又是失神失志,並非本意。特赦她貶為庶人,不再追究。”

既然她說繼母、親父不慈,想必以戴罪之身回府,她以後的日子,只會比死更難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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